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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雪 古人也发朋友圈

南宋画家夏圭的《雪堂客话图》,里面的雪是用蛤粉绘出的

《雍正十二月行乐图·腊月赏雪》(局部,故宫博物院藏),展现了清时宫中玩雪的场景

近日,福建多地迎来了2024年第一场雪,福州人也得偿所愿,鼓山、寿山、大湖乡等地雪花纷飞。

作为现代人,赏雪的流程自然是拍照拍视频发朋友圈,那么脑洞大的古人在雪天又会做什么呢?从传世的诗词、绘画、典籍来看,古人在下雪天也会发个“朋友圈”表达一下别样的心情。今天的《史话》就一起穿越进古人的“朋友圈”,与古人一同欣赏这飘落了千年的大雪。

简单的雪人咱不堆

堆只雪狮镇场子

下雪天里,不少人会堆雪人。在雪天里,古人也会玩这种充满童趣的游戏。不过他们堆的可不是雪人,而是以动物为主,比如狮子。

据《东京梦华录》记载:“而富贵之家,遇雪即开筵,塑雪狮,装雪灯,以会亲旧。”简单的雪人不堆,要堆就堆个雪狮子出来镇场子,古人玩起雪来就是这么浮夸。

不仅是富贵人家喜欢堆雪狮子,就连宋代的皇宫里也对雪狮子充满了兴趣。南宋的周密曾在《武林旧事》中详细记载了当时皇宫里赏雪堆雪狮的基本流程:“后苑进大小雪狮儿,并以金铃彩缕为饰,且作雪花、雪灯、雪山之类。”宋代的皇宫里,不仅要堆起大大小小的雪狮,还要给它们佩戴首饰,比如在脖子上挂金铃铛,身上披彩色的丝线。

为了应景,除了雪狮外,古人还要堆雪山、雪花、雪灯等。

那么,古人为何如此钟情于狮子?唐代文人虞世南写了一篇《狮子赋》,其中提到了狮子是绝域之神兽;明代医学家李时珍更是称狮子为“百兽长”。可见,狮子历来是吉祥如意的象征,在皇宫里更是一种身份的体现。

到了清代后,古人就不再只专注于堆雪狮了,他们开始堆大象、堆骏马。清代的吴振械在《养吉斋丛录》卷十四中记载:“冬日得雪,每于养心殿庭中堆成狮、象,志喜兆丰……”

“绿蚁新醅酒”

酒里怎会有绿蚁?

古人玩过雪后,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约饭。

在雪天约饭,最经典的莫过于唐代白居易写的那首《问刘十九》: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家里新酿的酒泛起一层绿泡,香气扑鼻,用红泥烧制成的小火炉也准备好了。白居易给老朋友刘十九发了一条“微信”:哥们儿,今晚好像要下雪了,来我家坐一坐吧!咱们涮个火锅,喝杯小酒,同赏雪景。

可是,问题来了,白居易家的酒,为什么会泛起一层绿泡?

古代的酒,尤其是自己家酿的酒,制作较为粗糙,过滤的过程无法完全去除杂质,于是碎米、碎渣浮在酒面上,时间长了,就变成了淡绿色的像蚂蚁一样的糟沫,这样的酒古人称之为“浊酒”。

曹植在《七启》中也写道:“浮蚁鼎沸,酷烈馨香。”

白居易和曹植诗中的“绿蚁”“浮蚁”,指的就是酒面上的浮沫,因为酒中有杂质,古代称喝酒也叫吃酒,把酒糟也一起吃掉。

到了元代,开始出现蒸馏酒,酒液不再像过去一样浑浊,颜色也更加清亮。

用雪水煮茶

还出了“教程”

吃了肉,喝了酒,古人在雪天里也会喝点茶刮刮油。在古人眼里,正常的山泉水已经不能满足他们对雪天风雅事的追求了,于是他们把目标锁定为雪。

南宋爱国诗人陆游就很喜欢雪后煎茶,自云:“雪液清甘涨井泉,自携茶灶就烹煎。一毫无复关心事,不枉人间住百年。”带着小茶炉,就地烹雪煮茶,忘却凡尘俗事,也不枉在人间度过的这些时日。

煮茶的雪不可将就,最好是从屋顶、井台、松枝、梅花等高处采集来的,不曾有人践踏,冰清玉洁。

清代学者震钧还有雪水烹茶的教程记录在册:“雪水味清,然有土气,以洁瓮储之,经年可用。”

雪天容易出“狂人”

有人专收奇葩段子

玩了雪,吃了饭,喝了茶,自然是要“造作”一下。我们现代人常常会在雪天弄点噱头发个朋友圈,有人在雪地里练瑜伽,有人穿着汉服去赏雪,也有躺在雪地里模仿偶像片拍照的……古人雪天里的“造作”也很特别,堪称是行为艺术。

比如在宋代,有一个人叫王江,在陈州(今河南淮阳)一带流浪。别看他是个流浪汉,在当时可是有不少粉丝,像苏东坡、苏辙这样的士大夫都是他的忠实粉。除了粉他放荡不羁爱自由以外,这个叫王江的还有一个特异功能,那就是在雪天里,用雪将自己埋起来,然后再用一身热气将雪融化掉。雪融化后,王江一点事都没有,继续一边喝酒一边流浪。

可能这还不算雪天里最奇葩的,明末文人张岱在《夜航船》这本书里,开了个栏目叫“天文部·雪霜”,专门收集有关于雪天里的奇葩段子。

比如,有一个叫铁脚道人的,一到雪天,他就爱赤脚在雪中走路,高兴的时候,还会大声朗诵《南华·秋水篇》,随后就摘一些梅花放进嘴里咀嚼,再弄点雪一起咽下去。对此,他解释道:“我要将这寒香沁入心骨!这样我就像梅花一样香,像雪一样洁净啦!”

大雪天在家躺平

“躺”来一份入职通知

上面这位行为艺术家有没有寒香入骨,我们不得而知,但有一个行为艺术家却在雪天拿到了offer(入职通知)。这个段子的名字很有诗意,叫“卧雪”,主人公是东汉名臣袁安。

袁安还没有入仕的时候,有一年洛阳下起了大雪,其他人都外出乞食,只有袁安家门前积雪如故。洛阳令按户查看时,以为袁安已经冻饿而死,就让人扫除他家门前的积雪,再进屋察看一下。进门后,洛阳令和随从们发现袁安躺着,于是就问袁安:“你为什么不出门啊?”袁安答:“这大雪天的,人人都饿,不应该去打搅别人,我再躺会儿……”此话一出,格局就有了:人在饥寒交迫之际,还能保持节操,这不容易啊!洛阳令认为袁安是个贤能之辈,就将其举为孝廉。

此后,“袁安卧雪”这个典故成为了一个千年超级IP,许多诗文中都喜欢用到这个典故。或许袁安自己都没有想到,一场大雪居然改变了他的一生。

□冷知识

吹有毒的铅粉造雪

古人画雪有点“玩命”

欣赏雪景,古人留下了不少雪景图。你知道吗,古代画雪景,最难的一道坎就是画“雪色”。

在唐朝以前,雪景图非常罕见,并不是因为当时不下雪,而是找不到呈现“雪色”的方法。

我国第一部绘画通史著作、唐代张彦远的《历代名画记》中记载道,“云雪飘飏,不待铅粉而白”,“沾湿绡素,点缀轻粉,纵口吹之”。当时有一些画家画云雾、画雪景时,为了能够呈现“雪色”之美,都会采用往画上吹铅粉的方法。

铅粉是古代常用的白色颜料,主要成分为碱式碳酸铅,这是有毒的。这些往画上吹铅粉,试图描绘云雾或雪景的画家可能不知道,自己真的是用生命在画画。

到了宋代,出现了一种更好的白色颜料——蛤粉。南宋画家夏圭的《雪堂客话图》,就是用这种颜料来画雪的。

蛤粉不仅无毒,也更容易取得和制作,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——不褪色。《雪堂客话图》经过了近九百年的氧化,绢纸都已经发黄、变暗,但是用蛤粉点染的白雪至今历久弥新、晶莹璀璨。

□知多一点

雪神滕六

“濒危”的大神

中国传统民间神话中,有掌管雷电的雷公电母,有火神祝融、水神共工,而雪神滕六如今却鲜少被人提及。

雪神滕六是谁?至少从宋代起,雪神滕六作为“雪”的指代意象,在诗词歌赋中广泛使用。宋代范成大《雪后雨作》中说:“东风不是厌滕六,却怕雪天容易晴。”宋代陈著《雪寒》中说:“巫山神女欲回车,滕六留云布玉华。”

依照华中师范大学民俗学研究所所长、博士生导师,中国民间文学研究学者田兆元对雪神滕六的考据,雪神之所以姓腾,可能与《孟子外书》中滕文公的故事有关。滕文公去世后准备举行葬礼时,下了大雪,雪厚到了牛眼睛的位置,葬礼无法举行,惠子谏言这是滕文公还不忍离去,所以降大雪推迟葬礼。这一故事成为了雪神姓“滕”的由来。

而之所以名“六”,是因为古人在观测雪花时早已发现雪花是六角的,《韩诗外传》中说“凡草木花多五出,雪花独六出”。由此也延伸出了成语“雪花飞六出”,用于表述年成好、兆丰年。

冬季降雪情况与来年收成有着关联,主管降雪的滕六在古代也备受重视。而如今随着时代变迁,这位“大神”已很少人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