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葱在古代可是菜老大

“脍,春用葱。”春暖花开之际,鲜嫩的蔬菜陆续多起来。但很多人想不到,看似寻常的葱在古代有着辉煌的历史,不但出身“显赫”,还有春天用葱搭配肉菜的特定习俗。这让葱在春天显得有些与众不同。

“菜伯”“鹿胎”

都是葱的小名

许多中国植物的“遇见”故事都从神农氏尝百草开始,葱也不例外。传说神农氏发现了葱这种辛辣的野草以后,将其入馔,成为日常饮食的调味。明代李时珍曾在《本草纲目》里细数了“芤(音kōu)”“菜伯”“鹿胎”这些葱的小名。要知道“伯”在古代是老大的意思,葱被称作“菜伯”,也就是“菜老大”,可见其地位之高。

另外,《本草纲目》还津津乐道了葱在不同生长时期、不同部位的名称:“初生曰葱针,叶曰葱青,衣曰葱袍,茎曰葱白。”当然,最广为人知的名字还是“葱”。

“葱”的繁体字“蔥”始见于甲骨文,字形体现了葱茎“外直中空”的特点。《尔雅》把葱称为“茖葱”,解释为:“茖葱,细茎大叶。”葱还出现在古人的想象世界,《山海经》里有这样的文字表述:“边春之山,多葱、葵、韭、桃、李。”

宋代新生儿满月

澡盆里要下葱

我国最早食用葱的历史,可以回溯至商代。商代陶器残留物检测到的硫化丙烯成分,侧面反映了葱在那时已被用来烹肉调味。不过要说把葱纳入饮食礼仪,还得等到周朝。《礼记·内则》记载了“脍,春用葱”的饮食习惯,意思是烹调肉类时,春天用葱,可见葱在当时的独特作用。《礼记》又有“脂用葱,膏用薤(音xiè,一种植物)”之说,即烧牛羊等带角动物的肉要用葱,烧猪等不带角的肉则用薤。

葱还是中国古代“五菜”之一。根据《黄帝内经》的记载,“五菜”是指葵、韭、薤、藿、葱5种蔬菜,它们在古代饮食中有着重要的营养和象征意义,也可见葱的身份之重要。

关于葱的市井食风,在宋代更能见其丰富:《东京梦华录》里的汴京早市有卖“辣脚子(姜葱拌菜)、葱泼兔”的,新生儿满月洗澡,盆里要“下果子、彩钱、葱蒜”。元代《居家必用事类全集》里记载了“葱烧鲤鱼”等43道含葱的菜品,各类荤菜,待火尽下葱,葱香透肌理,不仅香飘万家,葱香还留于古诗词里。苏轼则写下孩童吹葱叶的嬉戏:“总角黎家三小童,口吹葱叶送迎翁。”

反季节种葱

古人用上了“温室”

中国人盘中餐里少不了的一把葱花,早早催熟了葱的栽培技术。汉代时,温室种植的葱已经能在寒冬时节供奉御厨。按照《汉书》记载,“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,覆以屋庑,昼夜燃温火,待温气乃生”。这意思是冬季在皇家苑囿中的太官园里建造屋庑,屋庑里昼夜生火提高室温,由此隆冬时间也可以种植葱、韭等蔬菜,为汉元帝的餐桌打破季节限制。当时,民间也纷纷效仿,种植葱类蔬菜。

葱的栽培技术传播一直没有停止,流传下来的文献记载以南北朝时期的《齐民要术》和元代的《王祯农书》这两部农书为代表。贾思勰的《齐民要术》用了整整三章《种葱篇》,从留种、栽培、管理、越冬等方方面面阐述了如何种好一垄葱。

用途广泛的“和事佬”

无数菜肴的滋味调和与味觉激发都少不了一把“灵魂小葱”,所以葱又被称为“和事佬”。“和事佬”的身影不仅常现贵族宴席与百姓三餐,也出现在古人日常生活中。

唐代孙思邈的《备急千金要方》里,葱汁可以用作滴耳药,“以葱涕灌耳中”能解决虫子入耳的困扰。“山中有葱,下必有银”,是来自唐代段成式的《酉阳杂俎》,说明唐人发现了植物与矿物质的生长依附关系,利用葱来寻找矿藏。

相比之下,宋代人对葱的利用更是多样。宋慈的《洗冤录》里,记载了宋人利用葱来验尸:涂抹葱白可以让隐藏的伤痕显露出来,帮助法医发掘真相。

大葱也被运用于清洁服饰。明代刘基《多能鄙事》服饰类中记载:“洗油污衣法”,即利用葱白去油污,具体方法为:“连葱白一握入瓶煎,绷定,污处用汤注之,勿揉,只以口含新水少许,著入口,微引水注污处,以手摩洗。”

除了以上这些,葱在古代的利用方式还有植物保护、制茶、养蚕、炼丹、药用……处处都能见到“和事佬”在发光发热。

“葱花”真能切出花

汉代名臣陆续,是苏州人,在会稽郡任门下掾(yuàn)。《汉书·陆续传》载,楚王刘英谋反,陆续受到牵连而入狱,备受折磨。其母至洛阳,求狱卒给陆续送饭,陆续一见到饭食,哭着说“我妈来了”。审问他的使者大怒,以为狱卒和陆续暗中勾结。陆续否认:“母常截肉未尝不方,断葱以寸为度,是以知之。”

做什么菜,切多长葱,自古有讲究。现代戏曲理论家齐如山写了本关于饮食文化的随笔集《中国馔馐谭》,书中说,虽统称切葱花,“用怎样的烹调法,便应该有怎样的切法,几乎是一定的,倘切得不对,口味变差”。齐如山在书中列出葱的切法,有几十种之多。如:葱烧海参,这种葱,便应“整”葱不破,切一寸多长之葱段。

炰(páo)羊肉,便应切长二寸上下之斜段,可以稍宽。

炒酱瓜肉,便应切一寸余之斜丝,且须细。

炒鳝鱼丝,便应切一寸多长之斜丝,也应细,须比酱瓜丝之葱稍粗。

炒猪肉丝,大致等于炒鳝鱼丝,但又须稍粗。

炒鳝鱼段,便应切一寸多长之宽斜丝,亦可名曰斜段。

炒猪肉片、炰三样等等,便应切长一寸多之斜段,不成为丝。

油爆肚,便应切三分上下之横段,尚不能名曰葱末。

炒肉末,便应切很细之末,然亦不许烂,与剁馅不同,总之只许切,不许剁。

明清皇帝挺费葱 一人一年吃掉2000多斤

明清两代皇家很费葱,主要还是吃着费。据学者张平真《北京地区蔬菜行业发展史》一书,清代同治光绪年间有明确的数字统计。在皇室每天蔬菜供应中,皇帝一天的大葱定量是6斤,皇后是2斤,其余妃嫔共5斤。一年皇帝一个人要用掉2000多斤大葱。而“御用菜园”每年上交840斤大葱,还不够皇帝一个人用的。

以酥肉一道菜的做法为例。溥杰的夫人爱新觉罗·浩在《食在宫廷》一书中记述过宫廷内的酥肉做法:“大锅内垫上盘,码一层葱,再码一层肉,肉上码一层海带,海带上码一层肉,肉上再码一层葱,如此将肉及配料码完”,接着“在一碗内放入酱油、料酒、香油、白糖、醋、姜块和少许水,搅匀后浇在肉锅内,将锅盖严,锅沿可围上纸,以防漏气,用小火炖一个半小时,至汤全吃进肉中即成”。一道酥肉,层层加码,现在可叫葱肉千层。

中式美学 充满诗意的葱

几千年的栽培史、厨房和餐桌的朝夕相伴,使得“葱”的美早早被古人发掘,于是有了关于葱的中式美学。

《诗经》的《小雅·采芑(音qǐ)》曾吟唱“有玱(音qiāng)葱珩(音héng)”,玱是象声词,形容金玉的撞击声,“葱珩”则指青葱色的配玉。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特别讲究五正色:青、赤、黄、白、黑,青是“五正色之首”。可见在先秦人眼中,青翠欲滴的葱色是一种高级的色彩。之后作为中国传统色彩之一,浅绿又略显微黄的颜色被指定为葱绿色。现存故宫博物院、清朝乾隆年间的葱绿八团云蝠妆花缎女夹袍就有这种醒目的颜色。

生机勃勃的葱叶,又以清新的翠绿在汉语中衍生出“葱茏”“葱郁”“葱翠”这种形容草木茂盛、山色青碧的词语,也让文人墨客在吟诵田园山色时,有了葱的助力。

古人不仅欣赏青翠葱叶,也爱凝白葱茎。“葱白”一词,指葱白色的根茎部,更多用来形容肌肤白皙,或是瓷器的釉色洁白透亮。女子的纤纤玉手,常被古代文人赞为“葱指”。《孔雀东南飞》的“新妇起严妆”里有:“指如削葱根,口如含朱丹。”

葱还有“聪慧”“青春”的象征意向。科举童子试前,应试者要吃葱白鸡蛋,寓意“聪明(葱明)伶俐”。时至今日,汉语仍把青春年华的美好时光称作“青葱岁月”。从植物意象到美学欣赏和文化隐喻,葱的符号演变见证了中国人自然与诗意的交融。

(北京日报 北京晚报 澎湃新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