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吴日锦/文　林良标/图

6月28日，在海拔1645米的德化九仙山地面气象观测站，举行了一场特殊的授勋仪式：三名党龄50年以上的老气象人，获得了党中央颁发的“光荣在党50年”纪念章，肯定他们数十年来为党和国家的气象事业做出的贡献。

在这场仪式中，一个人的名字被多次提起——赖开岩，新中国第一位气象烈士。1967年7月20日正午，为赶测雷雨前的气象变化，正在观测台上工作的赖开岩突遭雷击，当场牺牲，年仅27岁。牺牲时，他手里还紧紧攥着气象观测记录本。1968年，他被国务院内务部追认为革命烈士。

50多年过去，烈士的精神仍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气象人。在建党百年前夕，我们前往德化，探访烈士赖开岩生前的同事、家人，还原老气象人在恶劣自然条件下艰苦奋斗的光荣岁月。

“丢下碗筷，拿起记录本就往观测场赶”

赖开岩是新中国第一个被极端天气夺走生命的气象烈士。1968年7月20日，烈士牺牲一周年时，同事邓纪坂深情写了一首纪念诗：“雷鸣电掣舒豪壮，地冻天寒不抖搓。九仙巍峨青松翠，先烈英名不逝波。”

今年80岁的邓纪坂，当年和赖开岩同一年来到九仙山气象站。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下一起生活、工作，两人关系亲如兄弟。“他牺牲的时候，手里还紧紧攥着气象观测记录本。”邓纪坂清晰地记得，出事的那天上午，九仙山晴空万里，正午时分，突然从戴云山方向迅速飘来一块巨大的积雨云，伴随着积雨云的停留，阵阵响雷也在九仙山观测场上空响了起来。

当时，除了做好3个小

时一次的正常气象数据抄录发报外，气象观测员每个小时要抄录、传送一份航空报，雷暴、大雨等极端天气到来时，还必须即时抄报航空危险报，确保航空飞行安全。

正在吃午饭的当值抄报员赖开岩听到响雷，丢下碗筷，拿起记录本就往观测场赶去，突然一个落地雷对着观测场劈了下来。“等我和同事赶到时，观测场地面上的木栅栏被雷炸开了40多米的口子，木栏杆散落一地，赖开岩也永远倒下了。”回忆起烈士牺牲时的情景，邓纪坂无限感慨。

赖开岩是德化县汤头乡吉山村人，生于1939年9月。1959年，他从县农业技术学校毕业后，志愿要求到九仙山气象站工作。牺牲时，他的儿子赖清凯才3岁。

“他天生是乐天派，还有一个‘赖教授’的雅号”

近年来，每到冬天，美轮美奂的雾凇奇景，让德化九仙山气象站成了“网红打卡地”。但对九仙山的老气象人来说，恶劣的自然条件，并没有那么多的诗情画意。

1955年10月，九仙山气象站成立。1977年之前，上山没有公路，山上也没有通电。

邓纪坂记得，1962年12月23日，他带着《分配通知书》，爬了三个小时的山路才到达山顶的气象站。来之前，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，但山上恶劣的天气条件还是远远超乎出他的想象。在山顶，最高海拔达到了1658米，一年中平均有320天笼罩在云雾之中，空气湿度更是达到了惊人的87%，大风天270天。

在山上，一到秋冬季

节，皮开唇裂是家常便饭。大部分同事都患上了风湿病，当年赖开岩因为潮湿的天气，还落下了肺病。天气恶劣，生活条件也很艰苦，建站初始，连用水都要靠收集雨水来解决。寒冬里的每一个夜晚，都要靠炭火取暖才能入睡。

山上更是典型的雷电丰富区，年均雷暴日达到了惊人的72天。现任气象站站长陈为德告诉我们，落地雷、地升雷、平移雷，教科书里有的雷击方式，基本都能在九仙山找到踪影。

采访的当日，九仙山气象站刚

遭遇了一次强大的雷击。虽然防雷措施严密，但站里的抽水泵和一块大屏幕还是未能幸免，双双被击毁。正是因为这份工作的危险性，所以1955年建站以来，这里从未有过一名女性气象员。

但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，气象人却都有着一股“战天斗地”的韧劲。“特别是赖开岩，天生就是个乐天派。只要有他在的地方，都

充满了欢声笑语。平日里，有群众上山游玩，他总是热情地招呼人家歇脚喝茶。”在邓纪坂眼里，除了热情开朗，赖开岩还特别聪明好学。初到站点时，学习农技专业的他，对气象观测业务基本就是个门外汉，但他一边自学，一边请教，硬是用很短的时间把自己钻研成了站里的业务骨干。因此，他还得了一个“赖教授”的雅号。

“出了名的节俭，食堂打菜总挑便宜的黄豆”

赖开岩牺牲的消息传来时，他的妻子郑玉华刚从山上砍柴回来。当时，她匆忙丢下柴火，就往九仙山方向奔去。悲伤过头的她，两天时间，粒米未进。彼时，她和赖开岩刚结婚四年，3岁的儿子赖清凯连父亲长什么样都还没记清……说起这些，75岁的郑玉华老人眼眶发红。

郑玉华娘家在九仙山脚下的贵格村，日常上山砍柴间与赖开岩相识相恋。结婚后，郑玉华承担起了家里的所有农活，还要负责照顾年迈的公公。夫妻俩聚少离多，“每个月就回家一次，最多两天，他又赶着上山了”。郑玉华告诉我们，丈夫工作很忙，一年中回家的次数十分有限。农忙过后，她也会背着儿子去山上陪丈夫住上几天，每次都要“步行走半天多”。

“每个月的生活费，倒是准时得很。”郑玉华说，家里什么农活都帮不上的赖开岩，唯一准时给家里带回来的是工资。

在气象站里，赖开岩的个人生活出了名的节俭，“食堂打菜总是挑便宜的黄豆”。邓纪坂回忆，每

个月，赖开岩都能比别人多存下几块钱的工资。除了固定给家里的生活费，赖开岩还经常借钱给外地的同事寄回家。

赖开岩的儿子、今年56岁的赖清凯告诉我们，父亲牺牲后的50多年里，父亲生前的同事、好友、气象站的工作人员等，每年都会来家里慰问，九仙山气象站从未停止对他们一家的关怀。18岁时，他也是在组织的帮助下，成为了德化县国有林场的一名护林员。

2016年，在泉州市气象局和当地民政部门的关心下，赖开岩烈士墓进行了修整。赖清凯告诉我们，今年清明，泉州市气象局局长洪荣若还特意带队来烈士墓献了花圈，慰问了他们家属。

如今，九仙山国家基本气象站，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，站场建设、设备更新都已经完全实现了现代化。九仙山气象站测报股股长石金伟告诉我们，现在站里每天需要搜集观测的气象数据多达20多种，整个流程已经实现了数据化、自动化。2017年，九仙山还成为全国野外雷电试验基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