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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没有一种“白”，令人觉得莹润玲珑有君子之风？大约被称为“中国白”的德化白瓷能给予人如此美妙的视觉享受。眼下，位于北京的中国国家博物馆正在举办德化白瓷主题展览，其陶瓷工艺令人叫绝，薄如蝉翼的纸张、根根分明的发丝、细节逼真的褶皱……不少网友感叹，“远看是纱，近看是瓷”。

德化瓷烧制技艺是一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，德化瓷以“中国白”闻名世界，它为何被称为“中国白”？又是如何烧制而成的？今天的《史话》就来聊聊德化白瓷的故事。

德化陶瓷制作 至少有3700年历史

福建泉州德化县地处戴云山区，这里有着丰富的优质高岭土，铝、硅含量较高，但氧化铁的含量却低于0.5%，这样的瓷土无须去铁，天然适合烧制白瓷。

从后唐长兴四年（933年）置县至今，德化县已有着逾千年的悠久历史。取自“以德化民”的“德化”之名，世代传承从未改变。德化秀水灵山间孕育了纯净的瓷土，也由此诞生了绵延不息的瓷缘佳话。

德化窑烧瓷历史源远流长，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。“2007年，在德化县三班镇辽田尖发掘的原始青瓷窑址，距今已有3700多年历史。”德化陶瓷博物馆馆长郑炯鑫介绍说。

法国人取名的“中国白” 是什么颜色

德化瓷窑兴于唐宋，盛于元明，出产的白瓷质地洁白、釉色晶莹剔透。早在宋元时期，就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远销欧洲，明清时期，出于对德化白瓷的喜爱，法国人给它取了一个特别的名称“中国白”。

虽然统称德化白瓷，但因为釉的配方、纯度、火候的不同，瓷器呈现出的白色也不同，“白”有二三十种，有象牙白、猪油白、葱根白、孩儿红……

葱根白，白中泛青，色调深者呈淡绿色，淡者接近白色。宋元时期，德化瓷以青白瓷为主。

瓷釉在火焰中炼烧，铁离子含量的增多，便有了白中蕴含着微黄暖意的“象牙白”，是明清时期的德化窑在元代白瓷基础上发展创造而来的颜色。

与“象牙白”齐名的“猪油白”，虽然名字土味浓重，却直观地表达着有如凝脂般的光滑明亮，釉色白中泛黄，肉眼可见具有冻猪油般的油脂感。

而稀有的“孩儿红”其实也是一种白，它从窑变的机缘巧合中诞生，是似婴孩皮肤白中透着粉红感觉的颜色。

这些古窑址 犹如大型时光宝盒

宋元时期，受益于泉州海洋商贸生意的繁荣，德化窑迅速崛起。彼时，德化境内窑厂林立。据《德化县文物志》记载，德化县境内发现的古窑址多达239处，遍布德化18个乡镇，其中，青铜器时代1处、唐代1处、宋元时代42处、明代30处、清代177处、民国时期55处。这些考古发掘的古窑址，有的从宋元一直延续到明清时期。

在德化的古窑址中，屈斗宫窑址、祖龙宫窑址、尾林窑址、内坂窑址等颇具代表性。

坐落在德化县宝美村的屈斗宫窑址，仿佛一个大型的时光宝盒，将宋元时代17间窑室、800多件工具和近7000件瓷制品保存其间，直到1976年被挖掘发现。隔着漫长时光回望，似乎依然能感受到曾经那炽热窑火的余温。而三班镇的尾林窑址更是了不得，遗迹竟跨越了宋、元、明、清四代王朝，依次排列的窑炉一个串联便是悠悠千载。

2021年7月，德化窑址（尾林-内坂窑址、屈斗宫窑址）作为“泉州：宋元中国的世界海洋商贸中心”遗产点之一，被列入《世界遗产名录》，成为全球首个瓷窑类的世界遗产。

大英博物馆馆藏 德化陶瓷逾2000件

德化陶瓷是出海的先行者。早在宋元时期，德化瓷产品就作为海上丝绸之路最主要的贸易品之一，大量销往古代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和地区，成为古代东西方文明交流最主要的历史见证物之一。

意大利旅行家马可·波罗在他的游记中记载，刺桐（泉州）港附近的德化“制造碗及瓷器，既多且美”，寥寥数语尽显德化白瓷的独特海丝印记。

顺美海丝陶瓷博物馆里有一件“马可·波罗罐”，那是典型的德化青白釉瓷罐，上面有蕉叶、缠枝花卉等四层印花纹。马可·波罗归国时带去的同款瓷器，目前收藏在威尼斯圣马可大教堂，是有文字记载的第一件到达欧洲的中国瓷器。

“远销海外的德化陶瓷，在数十个国家和地区都有收藏或出土，于沉没的海船中亦多有发现，是古代对外文化交流的重要载体。”郑炯鑫说，如今大英博物馆馆藏的德化陶瓷数量超过2000件，法兰克福博物馆、卢浮宫等40多个国家的著名博物馆，均收藏有德化白瓷。在“哥德马尔森”号古沉船、“华光礁1号”古沉船等都有大量的德化白瓷出土，一艘艘沉船浮出水面，见证了德化陶瓷在“海上丝绸之路”上的重要影响。

“瓷圣”何朝宗 身世成谜

说到德化白瓷的工匠艺人，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大名鼎鼎的何朝宗。“诗圣”是杜甫、“茶圣”为陆羽、“画圣”乃吴道子，而“制瓷之圣”非明代何朝宗莫属。

近些年，从各类拍卖信息中可以看到，何朝宗的传世作品早已价值千万元以上，这位不断被后世模仿却又难以超越的明代大家的生平，在时代的潮流里被涤荡得所剩无几。也许是因为在当时匠人地位卑微的缘故，他到底生于何年？又卒于何日？都失散在历史中。幸好《泉州府志》尚记录下弥足珍贵的一笔：“王弼，小名盛世。工诗文书画，尤善塑大士写真及诸仙佛像，独造其微。同时又有何朝宗者，善陶瓷像，为僧伽大士，天下传宝之。”有学者据此推测，何朝宗大约生活在明嘉靖、万历年间，那也正是德化白瓷工艺臻于顶峰的岁月。

明代的德化白瓷代表了当时世界白瓷生产的最高水平，尤其是以何朝宗等人为代表，制作出独树一帜的德化瓷雕作品，被誉为“东方艺术珍品”。英国古陶瓷研究专家约翰盖尔甚至赞赏说：“何朝宗的瓷雕艺术作品，可与达·芬奇的世界名画《蒙娜丽莎》相媲美。”

传奇的德化白瓷 是如何烧制的

德化瓷烧制技艺于2006年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德化白瓷制作工序繁琐，其制作方法可分两种，一种是选用优质的高岭土，直接塑造成型；一种是翻制模具后再注浆或拓印成型，它对烧制的温度要求极高。

德化白瓷的成品率极低，可能入窑烧制的有十个，最后成功的却只有一两个。

如果说胎质与颜色为德化白瓷打好了美雅的底子，那么，装饰艺术则是锦上添花。

堆贴，是德化白瓷一种传统的装饰方法，将所需的装饰部分做好后贴在坯体上再烧制而成，立体之余还分外逼真。印花，则是利用模具将纹样压印在坯体上，制作速度快捷，很适合大批量的生产需求。同样常见的还有刻花，用阴刻的方式刻画纹样，这经常在碗盘等日用品的制作中被使用。通花，也就是常说的镂空，雕刻出种种繁复花样，是极为精致的工艺。除此之外，还有以竹片为刀笔的篾划、以雕塑为手法的浮雕等等。

国家级非遗传承人许瑞峰介绍，“德化传统技艺以人物雕塑为代表，最大的特点就是对衣纹的刻画和塑造，观音、仕女和文人墨客，都是传统瓷塑擅长表现的一些题材”。

如今，德化瓷的技艺，不仅留存在博物馆和藏家的艺术品中，在当代生活中也得到了很好的发展，在德化县多达4000余家陶瓷企业中，从业者10万余人。

“中国白”曾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商品，从宋元时期的海上丝绸之路，到今天的“一带一路”，德化瓷通过泉州的港口销往世界190个国家和地区。2022年，德化瓷出口总额已达到301亿元。如今，古老而又年轻的德化瓷，正不断向世界传递着中国文化的魅力与活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