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海都记者 吴雪薇 见习记者 何丹莹 文/图
与大部分孩子的“六一”不同，今年，福州闽侯县洋里中心小学的孩子们选择自己做主：摆摊卖亲手调制的奶茶、制作惊艳的手工花灯、展示非遗剪纸……他们从活动参与者，变身为充满创意的“小老板”和策划者。
这所山村寄宿制小学里，170多名孩子大多与父母分离，但校园中，他们的能力被看见、梦想被托举。老师们也正努力帮他们撕下“留守儿童”的标签，让每个孩子如风般自由奔跑，在属于自己的节日里，绽放出比田野花朵更耀眼的光芒——他们的世界，正从山村出发，奔向更广阔的远方。
没有爸妈陪伴的“六一”，他们自己办“校园嘉年华”
“我自己会做奶茶！我们可以摆摊卖奶茶！”六一节前一周，五年级的小贵在班会上举手提议，全班瞬间沸腾起来。“真的假的？你做的和外面的奶茶店一样好喝吗？”面对老师和同学略带质疑的目光，他把小胸脯拍得嘭嘭响：“真的，我姐在家常做给我喝！配方我很熟悉！”
往年都是老师策划活动，但今年的“六一”，闽侯县洋里中心小学的校长何红星决定不按常规出牌，让各班孩子自己来摆摊，办一场“校园嘉年华”。没有城里的游乐园、灯光秀，但他们卖自制奶茶，还要做珠花办抽奖吸引顾客；做手工花灯，色彩搭配美得老师都惊叹；非遗剪纸、手绘脸谱手法纯熟……“不要小看这些乡村孩子，他们的成绩可能‘卷’不过名校学霸，但吹拉弹唱真是样样精通。”带班老师程晨谈起这些孩子，眼里是满满的欣赏。
这些孩子的父母大多在外打工，留守乡村的孩子们，长期与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。老人没有文化，不擅表达，对年幼的他们而言，缺少父母陪伴的“六一”难掩孤单。但在学校里，他们可以动手、可以出主意、可以被欣赏。“我想让大家都记住我做的奶茶。”小贵说。那一刻，他不是“留守儿童”，而是一个有梦想的“小老板”。
组建合唱团举办诗词赛，为了看见远方
洋里中心小学是一所寄宿制乡村学校，全校约170名学生中，大部分来自周边20多个村庄。为减轻家庭负担，也为了提供更稳定的学习环境，一些路远的孩子需要住校。宿舍里木质上下铺，冷暖空调，独立阳台，淋浴间有浴霸，各种设施齐备。“硬件设备多是爱心企业捐赠的；空调是乡里补贴的，被褥是闽侯县教育局统一配置的。”何红星细数道。
前栋是教学楼，后栋是综合楼。这座依山而起的学校，“麻雀”虽小，五脏俱全，音、体、美教室齐备。图书室藏书逾7500本，福建省图书馆在此设立了图书流通点，每半年会对其中的相当一部分图书及各班图书角进行更新。“福州的孩子读什么，洋里的孩子也能第一时间读到。”福建省图书馆文献信息服务中心相关负责人肖宏飞表示。
“最大的成效，就是拓展了孩子们的眼界。”闽侯县洋里小学学区相关负责人说起，几年前一位老师在课堂上问起学生们去过最远的地方，一名孩子说是“凤山公园”。老师刚调来不久，不知此为何地，问过本地老师才知道，是离村子不远的社区公园。但如今，福建理工大学的“小眼睛大世界”志愿者协会办起手工创作展、绘本故事会；福建省图书馆带来自然笔记作品展、茉莉花文化讲堂……孩子们被邀请走出乡村，到省图书馆去，到金鸡山公园去……他们的世界正变得越来越大。
“缺乏家人的关注和鼓励，留守的孩子们很容易缺乏自信心。”何红星说。学校组建起合唱团，办起诗词大赛，福建理工大学的志愿者为孩子们钢琴伴奏，这支40人的小小合唱团也曾走出闽侯县，让才华绽放的花朵被更多人看见。何红星骄傲地指向校门口一面小小的荣誉墙，合唱团县赛三等奖、中小学大课间活动视频比赛三等奖……“但获奖不是我们的目的。”老师们一再强调，这些丰富多元的活动与赛事，是为了让孩子相信，自己可以从这所山谷里的学校出发，去往属于他们的远方。
“请看见我们，但不必怜悯”
学校的老师不仅是授课者，更是生活陪伴者、心理观察员和情感守门人。他们中，有扎根超过三十年的“老洋里”，也有三年内新考入的年轻力量。“95后”语文教师程晨，2022年成为“新洋里”队伍的一员。
为了守护好孩子们的内心世界，程晨和同事们下足了功夫。他们会巧妙地调整作文题目，避免让来自单亲家庭的孩子触及可能揭开旧伤的“给父母的一封信”，同时也会谨慎地保护个别困难学生的自尊心。与此同时，一张由学生组成的“情绪观察员”网络也悄然铺开，每当发现有同学陷入低落情绪，这些“小观察员”便会化身暖心伙伴，主动分享珍藏的笑话集，邀请对方参与课间游戏。
“我们收获的帮助很多，我们的孩子需要被‘看见’，但不需要被‘怜悯’。”谈起“留守儿童”，这是老师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。比起城区孩子沉重的学习负担，乡村孩子的生活很多时候反而显得山高海阔。洋里中心小学的孩子们有一片小小的种植基地，园子里的玉米高大，毛豆羞涩地探出头；而同属洋里小学学区的安仁小学，30余名师生拥有一片种满芋头的菜园。微风吹过，篱笆上孩子们扎的蓝白风车转动起来，在阳光下如一道闪烁的蓝色波浪。“他们一点都不比城区的孩子差，甚至还更加自由。”老师带着孩子们跳舞、读书、做实验、唱歌跑步、做梦写诗。在社会与学校充盈的关爱里，他们像花朵一样绽放在田野上。
但也必须承认现实的缺口，亲情长期、稳定的支持与心理陪伴仍是他人不可替代的。“有的孩子取得了好的成绩，但有一瞬间能感觉到他的失落。”程晨能看得出来，这一刻，孩子想和远方的爸爸妈妈分享。